印章
姚勇
9歲時在爺爺屋的抽屜里翻出幾枚小方印,就裝進黑粗布衣的斜袋里。和伙伴們玩手心手背翻石子時,子兒不夠就用印章替代,印章與石子共舞,覺不出輕重差異,只是玩完后印章仍裝進衣袋,而石子兒不是扔掉,就是放進大門后面的小土窯里。以后認識許多字后才知那是爺爺?shù)挠≌,每枚章上的筆體各異,我不太明白,可沒事時就沖著一枚枚印章左瞅右看,只覺著字形比課本上的字兒雅美,然而能模模糊糊認準的只有爺爺?shù)男帐虾湍莻“章”字。因知道是爺爺?shù),其中那個名兒一字只是順讀,看來看去也弄不清字的筆畫與寫法。那時爺爺病了,不曾聽他討要過這些印章,它們就繼續(xù)在我的衣袋里或鉛筆盒中珍存。
那時家中和學(xué)校都難找到紅印油,我就試著用藍墨水或黑墨汁當(dāng)印色,蓋在我的課本和紙本的封皮上或字典扉頁上,區(qū)別于其他同學(xué)往上面寫名字,也回避了自己寫字難看的羞恥,同學(xué)們見了不免起敬。他們看不出印章的名字是否是我的,就連代課的語文老師都說這印章是誰給你刻的,真是好刻工。我心中好不慌亂,就只給一位最要好的同學(xué)說,這印章是我爺爺?shù)摹敔斎ナ篮,它們就成為我惟一收藏的爺爺(shù)倪z物。
參加工作后的很長時間里,我都不曾擁有自己的印章,仍常把爺爺?shù)挠≌掠媚w在新購的書上或筆記本上當(dāng)記號。直到我發(fā)表第一首詩后,幾元錢的稿費匯款單,促使我到刻章鋪刻了自己的第一枚印章。印章方方,比我的拇指不大,卻起一份功用。出版第一本詩集后,托刻章的朋友刻了一枚贈書的專用章,蓋于贈友人的書上,以增添典雅的氛圍和真誠。
那年,同幾位文友在長沙游岳麓山,在半山腰的工藝品店里每人購得一把畫有或梅、或蘭、或竹、或荷的大扇子。我打開的那把是店里當(dāng)時的最后一把,是寫意梅花,似真脫俗,我很喜歡,付了款,合了扇子就隨文友們繼續(xù)游山。下山時遇愛晚亭小歇,坐在亭下聽秋風(fēng)的閑適間,文友們不約而同地打開各自的扇子賞看,都顯示出滿意狀。只有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我的那幅扇面上,畫與落款一應(yīng)俱全,惟獨無章印,文友們也都深感遺憾。全站起身,促我馬上到售扇店去補印。一起返回后,店主卻說實在對不起,這扇面是請人畫的,可能是忘記蓋章了,要補當(dāng)下不行,得把扇留下明天拿。我想,當(dāng)晚文友們要在長沙乘車分手,沒時間了,還是一位朋友出了個好主意,在他的倡議下我們重進岳麓書院,求院內(nèi)字畫店給補個書院的紀念印章。沒想到店主很痛快。并拿出一本書讓放在扇面上墊平,我手扶扇子,由朋友握印,選好印位后,用力蓋上了方正的“岳麓書院”的篆刻紅印。那古代四大書院之一的紅印一出現(xiàn)在扇面,若畫龍點睛,立刻使扇面增色不少。
那扇面上的印章,我無聊時總是欣賞不夠,直覺是那次湖南之行最得意的收獲。從此我便有意收藏起字畫來,名人的求不到,不太名人的就是寶,且每幅字畫中我又特別看重印章。那次偶得一幅外地朋友的畫,喜悅中見畫右上角題款處只有一極小的章印,而左下角留名處卻只有名字和作畫時間,覺著不補一枚紅印欠豐美,就攜畫專程赴外地友人家求印。
如今,我也有了自己的幾枚印章,有贈書用的,有學(xué)畫用的,有藏書用的,有取款用的。那大大小小的方印,和那些半圓的、圓的及不規(guī)則形的印章,總給我一種藝術(shù)的空靈感和樸真感。配在畫旁,點綴翰墨,平添了許多清新和雅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