傳統(tǒng)公祭：古為今用？古為公用？
近來，傳統(tǒng)中國的人文之祖，如黃帝、炎帝、伏羲，中國人心目之中的圣人先賢如孔子、孟子等都不約而同地相繼進入了當代中國的公祭領域。在急遽的社會變遷過程中，中國社會的公共領域尚未建構成功，卻無意間依賴著公共權力的力量，打造了一
個公祭的社會行動模式。
這些公祭活動，如法如儀，幾乎就是傳統(tǒng)祭奠儀式的再現(xiàn)，越古越好。香火裊裊之中，擊鼓奏樂，獻上五谷三牲；主祭人頌讀祭文，行禮鞠躬……主祭人大多是地方父母官人，決定了這種祭祀活動自然就是公祭，具有代表機制，建構了圣祖與炎黃后裔的中介機制。
有道是：孔子搭臺，經(jīng)濟唱戲；抑或是炎黃搭臺，文化唱戲。傳統(tǒng)信仰之古為今用，轉型為古為公用，皆可在此行動邏輯中得到真實的象征。傳統(tǒng)信仰的意義轉換，在公共權力看來，惟有通過這樣的公祭儀式才能出現(xiàn)。
我曾遠道去訪問孔子故里的后裔們，他們對我說：我們祭孔，但不去“三孔”，而是在自己的家廟里祭拜就可以了。我們村里有我們自己的孔廟。
對于這些孔子后裔來說，什么孔子搭臺，經(jīng)濟唱戲，他們是不知道的，打造孔子經(jīng)濟，更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事情了。所以，他們的祭孔，當然就只能屬于私祭，無法從中建構時代賦予的公共象征結構。
在湖北境內(nèi)的炎帝廟前，我曾經(jīng)看到了有的政府官員還率領著本部門的所有干部，為了炎帝廟的建設所捐助的功德，并在炎帝廟前樹碑立傳，勒石紀念�？墒牵@些政府官員或干部職員若是為其他寺廟、宮觀捐助錢財，不但不能勒石刻名，反而要被批評為參加迷信活動。因為，這些行動不會具有公共象征意義，更不要說，能夠在這種功德之中衍生出時代亟須的社會意義了。
像祭圣拜祖、唱“經(jīng)濟—文化”戲這樣的時代意義，自然非一般人所能奏效。庶民百姓也不會帶著這樣的目的，去祭奠自己的先祖先圣。百姓只能為了自己的平安健康……去祭奠自己的爺爺、奶奶。正如他們在觀看炎帝祭祀儀式時說的那樣，平時只祭拜自己的祖宗，今天要看看炎帝的祭祀，祭祀中國人共同的祖宗。
不過，公祭的行動，也會像公共權力那樣，盡管具有公共的儀式，卻不一定就完全具有公共象征的內(nèi)涵。人們最忌諱的那種假公濟私的象征意義，也常常會在其中產(chǎn)生。在一些地方官員心中，或許也具備了打造孔子經(jīng)濟、民族認同模式那樣的公共期待；但是，說不定某些地方官員，也可能會把這些對于祖圣的公祭，當成了自己的政績或保佑自己升官發(fā)財?shù)纳衩刂髁x方法。如果有那么一次，他們沒有如法如儀地祭祀這些祖神和圣人的話，那么，他們便會擔心自己的仕途了。古為今用，古為公用，同時亦可為私用。然而，由公變私，自然就喪失了其中的公共象征意義，極有可能使公祭模式流失于迷信層面。
也許，這些打造孔子經(jīng)濟以及炎黃文化認同模式的公共行動，本來就沒有什么信仰、意義被象征在里面，經(jīng)濟就是經(jīng)濟，民族認同就是民族認同，沒有什么好象征的。或者就是這些公祭模式，使用了孔子經(jīng)濟、炎黃文化的象征符號，有意無意地把潛藏在其中的信仰、意義問題給遮蔽了。然而，恰恰又是這種日盛一日的公共祭奠、如法如儀的傳統(tǒng)祭祖祭圣活動，又實在是具有某種深刻的倫理的和信仰的意義。因為，這是在祭奠中國人共有的圣祖，是中國人固有的信仰和傳統(tǒng)。
古往今來，中國人的信仰和信仰的表達形式之間，都需要一個中介邏輯。有了這個中介邏輯——公共權力及其擁有者，才有可能具備或衍生出這樣一種象征意義。然而，問題依然存在，人們自己選擇的信仰該如何表達？又該如何去建構它們的象征形式呢……
（李向平）
